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辞免召赴行在状 南宋 · 曹彦约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五二、《昌谷集》卷八
九月十八日尚书省劄子,九月十二日,三省同奉圣旨,邹应龙、真德秀、曹某召赴行在,劄付臣者。
上有纶言自天而下,首蒙环命,跼地无从。
当圣朝询辟之初,乃治忽闿端之际。
得人而治,固能成平定之功;
所用非贤,难以塞众多之口。
如臣者学非有用,技本无他。
虽遍更俗吏之劳,粗谙民事;
顷骤缀清厢之列,未习朝仪。
君恩每过于选抡,天分巧为之裁制。
盖齿壮已挻于疾病,至年来遂困于沉绵。
脾常作寒,饮食几废;
足复为楚,步履则艰。
昏花极碍于观瞻,喘嗽复攻其寝处。
非不知龙飞出治,亲逢变化之时;
豹尾通班,当效论思之职。
报国稍行其素志,取禾未底于空餐。
顾才力甚微,自知凡下;
形骸如此,又费支吾。
蠖虽屈以求信,蜩欲飞而不至。
寒骨自违于暖律,惧心如立于春冰。
揆之方命之诛,深知速戾;
锡以容光之照,尚或偷安。
所有召赴行在恩命,臣未敢祗受。
谨录奏闻,伏候敕旨。
江仲龙字说 宋末元初 · 谢枋得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一七、《叠山集》卷九
陶靖节心与天一,神游天外,俯视六合,何物茫茫,始渊明而终元亮,君子怜之。
岂愿为隐逸哉?
靖节而隐;
显之者亦靖节也。
建安江君自名应隆自号曰菊隐,求字于予。
孔明长笑隆中,时人皆以伏龙待之,宜以仲龙字。
大丈夫生于乱世,消息盈亏,惟天所命,穷则处士,达则汉丞相,吾俯仰无愧怍矣。
孟子曰「易地则皆然」,颜子曰「有为者亦若是」。
或曰:子言善矣,彼岂有此志乎?
噫,不志者不志之,必有志者志之矣。
兄弟之讼判 宋 · 胡颖
 出处:全宋文卷七九二○、《名公书判清明集》卷一○
邹应龙两月前曾当厅投状,以讼其兄,当职览其词,观其貌,便知其是一无理之人,书判之间已示惩戒之意。
未几,其兄应祥果诉其不恭,其弟应麟又诉其不友,竟不逃当职之所料。
紾兄之臂而夺之食,犹且不可,况挥肱以折其齿,执梃以叩其胫乎?
应祥尝养应龙之子为子,已不幸短命而死,则又养其女以为女矣,及笄而嫁之。
为兄如此,亦不可谓之不友矣。
应龙何乃不念天显,而不恭如此之甚邪?
岂惟不恭而已哉,堂有慈亲,年踰六十,义既乖于同气,孝宁慰于母心,好货财,私妻子之念一炎于中,遂至不孝于母,不恭于兄,不友于弟,举天下之大恶,一朝冒为之而弗顾,若人也,真禽兽之不若矣,尚何面目以戴天履地乎!
应祥、应麟恐伤慈母之怀,不欲终讼,固足以见不藏怒,不宿怨之心,但应龙罪恶不可胜诛,难尽从恕。
以恩掩义者,兄弟之至情也,明刑弼教者,有司之公法也,二者不可偏废。
邹应龙从轻勘一百。
至若分产一节,虽曰在法,祖父母、父母在,子孙不许别籍异财,然绍熙三年三月九日户部看详,凡祖父母、父母愿为摽拨而有照据者,合与行使,无出入其说,以起争端。
应祥兄弟一户财产,既是母亲愿为摽拨,于此项申明指挥亦自无碍,今复混而为一,固不失其为美,但应龙顽嚣之心,终不可改,今日之美意,未必不复为他日之厉阶,固不若据已摽拨,各自管业,以息纷争之为愈也。
此非有司之所能决,母子、兄弟自择利而图之。
代某官辞免第三次知临安府 南宋 · 周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六八九、《山房集》卷二
忱思控免,优旨弗俞。
合承命以急装(急装二字出《事类赋》衣服门。),尚捧书而横涕。
臣闻陈力不能而即止,事君非入而后量。
故厩秣未疲,则误蹶尚可以终试;
若芒锐已顿,则更刀不如于善藏。
臣之数奇,势实相类。
一昨再上为真之印,旋叨使过之行。
岂不知用旧之恩深,亦庶几图新以自见。
然根已摇则易拔,技既竭则难工。
访为医于折肱,犹夫前耳;
较失伍于持戟,抑又甚焉。
今假宠以居冬卿,复起家而司神甸。
盖矜怜其屡坐谴而去,尚须假其能振效于终。
恩指愈隆,称塞斯重。
操心既切,防虑尤深。
藉令不汝瑕疵,宁复有他缪巧?
况责论议则远猷安在,工发擿则美疢未瘳。
若贸贸而复来,常惨惨而畏咎。
物忌太甚,人将求多。
畏不能趋,岂其行之敢惮;
往而有吝,不如舍以无虞。
重念臣补过未能,投閒已幸。
南容之圭玷,尚或可为;
收东隅于桑榆,自嗟云迈。
负鸿私之起废,策蹇产以怀疑。
愿哀罪罟之馀,仍赋祠官之廪。
迄收成涣,允穆师言。
御书摛文堂记庆元六年正月 宋 · 高文虎
 出处:全宋文卷五四一一、《咸淳临安志》卷二
臣仰惟皇帝陛下聪文英浚,卓冠百王,孝俭恭勤,超越千古。
玑玉瑁翠之奉弗玩弗亲,声色燕曼之娱是屏是远,惟思延尚儒雅,博考艺文,汲汲皇皇,如恐弗及。
听朝日昃,两临讲帷;
宫庭清閒,常御翰墨。
是以帝学时敏,造乎高明,圣笔文成,覈乎精妙,诚皇王之极挚,书契之罕闻也。
臣猥以谫才,待罪翰苑,略无美报,可称渥恩。
惟是直庐,密接清禁,若初肇祉,爰在中兴,岁月寝迁,区宇滋圮,非所以奉宸画、辑儒绅也。
臣进读迩英,冒尘润听,愿加新辟,式侈眷私。
圣度优容,臣言随格。
于是外而京守,内而典司,祗承诏音,遄力营创,咸绎上意,遹图厥功。
中矗崇基,载登奎榜,旁连翚舍,迭处词臣
扃庑区分,图籍彪列,靖深厂奥,视昔逾闳。
悉惟元勋,力赞英断,肆应隆旨,仍名玉堂,亲洒宸毫,增宠禁直。
十一月,以「摛文堂」三字下赐小臣。
昭回之光,照映天地,婉结之妙,经丽辰星,皇乎韪哉!
臣切以列圣继承,惠遇多士,明谟述作,振迪斯文。
粤自太宗,首赐飞白,至于高庙,复被奎钩,今又天辉下临,宝翰荐锡。
文帝藻,叠矩而重规
河图洛书,交烛而并耀。
允谓千载之旷逢,一时之丕铄矣。
初,玉堂为西汉殿名,与清凉、宣温、金华、麒麟列于未央宫旁,分严扃以居待诏,所谓玉堂之直,翼奉尝历是选。
淳化宸翰,盖取诸此。
绍兴初,以避英宗讳,只榜以二字,然臣下止息之地,不当以前代殿名,圣朝宝札揭之,周麟之盖尝叙此。
兹乃浚发睿思,垂洒翰题,上以昭尊祖之休,下以彰待士之宠,其视无忌师道被鸾蚪之赐,至德处俊蒙楫翼之褒,参诸显荣,万万莫拟。
臣尝闻尧以文思而运帝德,舜以文明而协帝华。
之历年,祗于文命;
周之过历,郁乎有文。
然则帝王相传,以文建治也尚矣。
皇帝陛下若稽古训,左右贤规,订制而辨仪,披图而诹律,文之经也。
黼黻大猷,金玉百度,德修而远格,仁洽而政醇,文之教也。
皇化之盛,炳炳麟麟,增光祖宗,润色鸿业,贻谋燕翼,其繇是而推焉。
臣弗佞,虔奉宝墨,被之翠珉,对扬天子显休于千万世云。
庆元六年正月一日
济州 其五 清 · 姜再恒
 押支韵 出处:立斋先生遗稿卷之一
我是狂简者,独为公所知。
可妻非南容归女是鲍师。
岂惟姻家好,相与是襟期。
台观风雨凄,池塘花草衰。
秋风一掬泪,空洒西门歧。
进唐诗绝句获赐谢表 南宋 · 洪迈
 出处:全宋文卷四九一三、《万首唐人绝句》卷首、《洪文敏公集》卷四
臣迈言:伏蒙圣恩,遣秉义郎重华宫祗应耿三月一日饶州,赍提举官霍汝弼等白劄子:得圣旨宣谕臣,比观向所进《唐诗绝句》,选择甚精,备见博洽,今赐茶一百夸,清馥香一十贴,薰香二十贴,金器一百两。
臣即时出城迎拜还家,望阙谢恩祗受讫。
肤使驰轺,蕃锡耀纶章之渥;
精镠制器,宝芗兼贡茗之珍。
光塞门阑,欢倾里社。
臣迈中谢。)伏念臣愚无所用,老自宜休。
与佛有缘,曾是灵山之下走;
事君尽礼,积承温室之隆知。
顷因心好于唐文,辄尔手编于诗律。
尝蒙宣索,每恨疏芜。
比岁旁搜,遂及万篇之富;
成书上奏,幸尘乙夜之观。
敢觊华褒,更加异宠?
得黄金百,初微季布之名;
白圭三,不虑南容之玷。
允谓非常之赐,真为不朽之荣。
兹盖恭遇至尊寿皇圣帝陛下味道希夷,储神昭旷。
为天子父,既超大有之尊;
以圣人才,尚录小成之技。
坐令嵬锁,沐此恩辉。
臣拜舞以还,怔营自失。
如云如日,应无就望之期;
若子若孙,唯誓糜捐之报。
如京桥记开禧二年四月 南宋 · 叶挺
 出处:全宋文卷六二七○、《吴都文粹》续编卷三五、光绪《苏州府志》卷三三、民国《吴县志》卷二五
皇帝践阼二十一年,将有事于规恢,饬诸郡守臣治桥梁,除道路,以便王师征行。
吴郡古都会,由全蜀、荆襄、湖广、江淮而下,危樯巨舸,往来相衔。
盘门运河环城,尤号要津,有桥如虹。
惟波涛汹荡,车马蹙蹑,岁久隤圮。
且路多濒湖,坎陷骅骝,过者病焉。
参政张公、文昌李公俱以硕德重望来殿是邦,期年调度,亦既具举,谓桥道勿治,未称上旨,以吴县罗相刻意事功,乃命经理之。
尉承命,勿避勿疑,亟募道者徐妙行帅徒鸠工,首甃驿衢,达于松江,几五十里。
其旁旧桥有三,继踵营治,悉用坚整。
至是桥也,益加其工。
光阐故坝,易陶以石。
夹岸云绕,巍阑翼飞,洞门天成,面势山屹。
在官无费,在民无扰,厥功告成。
闻者惊叹,因相与言曰:「凡四方贡赋之所输,百工技艺商贾之所辏,搢绅豪杰、文人隽士之所萃,九夷八蛮朝聘会同之所归,莫过于京师
厥今驻跸钱唐,异时还都中原,兹桥适孔道,实远近所必经从者,盍以『如京』名之」?
众曰:「韪哉」!
合桥与路,积工五万,为费三十万有奇。
经始于嘉泰四年正月,成于开禧丙寅四月既望
民既落之,因并识其事。
朝请郎、新知岳州军州事叶挺记。
朝散郎直龙图阁、新知赣州军州事邹应龙书。
御试策一道(有题) 宋末元初 · 文天祥
 出处:全宋文卷八三一七、《文山全集》卷三、《历代名臣奏议》卷六四
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乎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精神心术,达之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者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于兹历年,志愈勤,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圣之术,咸造在廷,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三坟而上,大道难名;
五典以来,常道始著。
日月星辰顺乎上,鸟兽草木若于下,九功惟叙,四夷来王,百工熙哉,庶事康哉,非圣神功化之验欤?
然人心道心,寂寥片语,其危微精一之妙,不可以言既欤?
誓何为而畔,会何为而疑,俗何以不若结绳,治何以不若画像?
以政凝民,以礼凝士,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
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
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自时厥后,以理欲之消长验世道污隆,阴浊之日常多,阳明之日常少,刑名杂霸,佛老异端,无一毫几乎道,驳乎无以议为。
务德化者不能无上郡雁门之警,施仁义者不能无末年轮台之悔,甚而无积仁累德之素,纪纲制度为足维持凭藉者,又何欤?
朕上嘉下乐,夙兴夜寐,靡遑康宁。
道久而未洽,化久而未成,天变荐臻,民生寡遂,人才乏而士习浮,国计殚而兵力弱,苻泽未清,边备孔棘。
岂道不足以御世欤?
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宝祐四年五月八日
臣对:恭惟皇帝陛下处常之久,当泰之交,以二帝三王之道会诸心,将三纪于此矣。
臣等鼓舞于鸢飞鱼跃之天,皆道体流行中之一物,不自意得旅进于陛下之庭,而陛下且嘉之论道。
道之不行也久矣,陛下之言及此,天地神人之福也。
然臣所未解者,今日已当道久化成之时,道洽政治之候,而方歉焉有志勤道远之疑,岂望道而未之见耶?
臣请溯太极动静之根,推圣神功化之验,就以圣问中「不息」一语,为陛下勉,幸陛下试垂听焉。
臣闻天地与道同一不息,圣人之心与天地同一不息。
上下四方之宇,往古来今之宙,其间百千万变之消息盈虚,百千万事之转移阖辟,何莫非道?
所谓道者,一不息而已矣。
道之隐于浑沦,藏于未雕未琢之天,当是时,无极太极之体也。
自太极分而阴阳,则阴阳不息,道亦不息;
阴阳散而五行,则五行不息,道亦不息;
自五行又散而为人心之仁义礼智、刚柔善恶,则乾道成男,坤道成女,穹壤间生生化化之不息,而道亦与之相为不息。
然则道一不息,天地亦一不息。
天地之不息,固道之不息者为之。
圣人出而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亦不过以一不息之心充之。
充之而修身治人,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致知,以至齐家治国平天下,此一不息也。
充之而自精神心术,以至于礼乐刑政,亦此一不息也。
自有三坟五典以来,以至于太平六典之世,帝之所以帝,王之所以王,皆自其一念之不息者始。
秦汉以降,而道始离;
非道之离也,知道者之鲜也。
虽然,其间英君谊辟固有,号为稍稍知道矣,而又沮于行道之不力。
知务德化矣,而不能不尼之以黄老;
知施仁义矣,而不能不遏之以多欲;
四年行仁矣,而不能不画之以近效。
上下二三千年间,牵补过时,架漏度日,毋怪夫驳乎无以议为也。
独惟我朝,式克至于今日休。
陛下传列圣之心,以会艺祖之心;
艺祖之心,以参帝王之心,参天地之心。
三十三年间,臣知陛下不贰以二,不参以三。
茫乎天运,窅尔神化,此心之天,混兮辟兮,其无穷也。
然临御浸久,持循浸熟,而算计见效,犹未有以大快圣心者。
上而天变不能以尽无,下而民生不能以尽遂,人才士习之未甚纯,国计兵力之未甚充,以至盗贼兵戈之警,所以贻宵旰之忧者,尤所不免。
然则行道者殆无验也邪?
臣则以为道非无验之物也。
道之功化甚深也,而不可以为迂;
道之證效甚迟也,而不可以为速。
「维天之命,于穆不已」,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之德之纯,纯亦不已」,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也。
为治顾力行何如耳,焉有行道于岁月之暂,而遽责其验之为迂且远邪?
臣之所望于陛下者,法天地之不息而已。
姑以近事言,则责躬之言方发,而阴雨旋霁,是天变未尝不以道而弭也;
赈饥之典方举,而都民欢呼,是民生未尝不以道而安也。
论辩建明之诏一颁,而人才士习稍稍浑厚,招填条具之旨一下,而国计兵力稍稍充实,安吉庆元之小获,维扬、泸水之隽功,无非忧勤于道之明验也。
然以道之极功论之,则此浅效耳,速效耳。
指浅效速效,而遽以为道之极功,则汉唐诸君之用心是也。
陛下行帝而帝,行王而王,而肯袭汉唐事邪?
此臣所以赞陛下之不息也。
陛下傥自其不息者而充之,则与阴阳同其化,与五行同其运,与乾坤生生化化之理同其无穷。
虽充而为三纪之风移俗易可也,虽充而为四十年圄空刑措可也,虽充而为百年德洽于天下可也,虽充而为卜世过历、亿万年敬天之休可也,岂止如圣问八者之事可徐就理而已哉?
臣谨昧死上愚对。
臣伏读圣策曰:「盖闻道之大原出于天。
超乎无极太极之妙,而实不离乎日用事物之常;
根乎阴阳五行之赜,而实不外仁义礼智、刚柔善恶之际。
天以澄著,地以靖谧,人极以昭明,何莫由斯道也。
圣圣相传,同此一道。
由修身而治人,由致知而齐家治国平天下,本之于精神心术,达之于礼乐刑政。
其体甚微,其用则广,历千万世而不可易。
然功化有浅深,證效有迟速,何欤?
朕以寡昧,临政愿治。
于兹历年。
志愈,道愈远,窅乎其未朕也,朕心疑焉。
子大夫明先王之术,咸造在庭,必有切至之论,朕将虚己以听」。
臣有以见陛下溯道之本原,求道之功效,且疑而质之臣等也。
臣闻圣人之心,天地之心也;
天地之道,圣人之道也。
分而言之,则道自道,天地自天地,圣人自圣人;
合而言之,则道一不息也,天地一不息也,圣人亦一不息也。
臣请溯其本原言之。
茫茫堪舆,坱圠无垠,浑浑元气,变化无端,人心仁义礼智之性未赋也,人心刚柔善恶之气未禀也。
当是时,未有人心,先有五行;
未有五行,先有阴阳;
未有阴阳,先有无极太极;
未有无极太极,则太虚无形,冲漠无朕,而先有此道。
未有物之先,而道具焉,道之体也;
既有物之后,而道行焉,道之用也。
其体则微,其用甚广。
即人心而道在人心,即五行而道在五行,即阴阳而道在阴阳,即无极太极而道在无极太极。
贯显微,兼费隐,包小大,通物我。
道何以若此哉?
道之在天下,犹水之在地中;
地中无往而非水,天下无往而非道。
水一不息之流也,道一不息之用也。
天以澄著,则日月星辰循其经;
地以靖谧,则山川草木顺其常,人极以昭明,则君臣父子安其伦。
流行古今,纲纪造化,何莫由斯道也?
一日而道息焉,虽三才不能以自立。
道之不息,功用固如此。
夫圣人体天地之不息者也。
天地以此道而不息,圣人亦以此道而不息。
圣人立不息之体,则歛于修身;
推不息之用,则散于治人。
立不息之体,则寓于致知以下之工夫;
推不息之用,则显于齐家治国平天下之效验。
立不息之体,则本之精神心术之微;
推不息之用,则达之礼乐刑政之著。
圣人之所以为圣人者,犹天地之所以为天地也。
道之在天地间者常久而不息,圣人之于道其可以顷刻息邪?
言不息之理者,莫如大《易》,莫如《中庸》。
大《易》之道,至于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而圣人之论法天,乃归之自强不息。
《中庸》之道,至于溥博渊泉,上天之载,无声无臭,而圣人之论配天地,乃归之不息则久。
岂非《乾》之所以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法天者亦以一不息。
《中庸》之所以高明博厚悠久无疆者,一不息之道耳,是以配天地者亦以一不息。
以不息之心,行不息之道,圣人即不息之天地也。
陛下临政愿治,于兹历年。
前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自朝而午;
今此不息之岁月,犹日之至午而中。
此正勉强行道,大有功之日也。
陛下勿谓数十年间,我之所以担当宇宙,把握天地,未尝不以此道,至于今日,而道之验如此,其迂且远矣。
以臣观之,道犹百里之途也,今日则适六七十之候也。
进于道者不可以中道而废,游于途者不可以中途而画。
孜孜矻矻而不自已焉,则适六七十里者固所以为至百里之阶也。
不然,自止于六七十里之间,则百里虽近,焉能以一武到哉!
道无浅功化,行道者何可以深为迂?
道无速證效,行道者何可以迟为远?
惟不息则能极道之功化,惟不息则能极道之證效。
气机动荡于三极之间,神采灌注于万有之表,要自陛下此一心始。
臣不暇远举,请以仁宗皇帝事为陛下陈之。
仁祖,一不息之天地也。
康定之诏曰「祗勤抑畏」,庆历之诏曰「不敢荒宁」,皇祐之诏曰「缅念为君之难,深惟履位之重」。
庆历不息之心,即康定不息之心也;
皇祐不息之心,即庆历不息之心也。
当时仁祖以道德感天心,以福禄胜人力。
国家绥静,边鄙宁谧,若可以已矣,而犹未也,至和元年仁祖之三十三年也,方且露立仰天,以畏天变,碎通天犀,以救民生。
贾黯吏铨之职,擢公弼殿柱之名,以厚人才,以昌士习。
景初减用之言,听范镇新兵之谏,以裕国计,以强兵力。
以至讲《周礼》,薄征缓刑,而拳拳以盗贼为忧;
将帅,明纪律,而汲汲以西戎北虏为虑。
仁祖之心,至此而不息,则与天地同其悠久矣。
陛下之心,仁祖之心也。
范祖禹有言:「欲法尧舜,惟法仁祖」。
臣亦曰:欲法帝王,惟法仁祖
仁祖则可至天德,愿加圣心焉。
臣伏读圣策曰:「三坟以上(云云),岂道之外,又有法欤」?
臣有以见陛下慕帝王之功化證效,而亦意其各有浅深迟速也。
臣闻王行道之心,一不息而已矣。
尧之兢兢,舜之业业,禹之孜孜,汤之慄慄,文王之不已,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皆是物也。
三坟远矣,五典犹有可论者。
臣尝以五典所载之事推之。
当是时,日月星辰之顺,以道而顺也;
鸟兽草木之若,以道而若也;
九功惟叙,以道而叙也;
四夷来王,以道而来王也,百工以道而熙,庶事以道而康。
光天之下,至于海隅苍生,盖无一而不拜帝道之赐矣,垂衣拱手,以自逸于土阶岩廊之上,夫谁曰不可?
尧舜不然也,方且考绩之法,重于三岁,无岁而敢息也;
授历之命,严于四时,无月而敢息也;
凛凛乎一日二日之戒,无日而敢息也。
此犹可也,授受之际,而尧之命舜,乃曰「允执厥中」。
夫谓之执者,战兢保持而不敢少放之谓也。
味斯语也,则尧之不息可见已。
河图出矣,洛书见矣,执中之说未闻也,而尧独言之。
尧之言赘矣,而舜之命禹,乃复益之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之三言。
夫致察于危微精一之间,则其战兢保持之念又有甚于尧者。
舜之心,其不息又何如哉?
是以尧之道化,不惟验于七十年在位之日;
舜之道化,不惟验于五十年视阜之时。
读「万世永赖」之语,则唐虞而下数千百年间,天得以为天,地得以为地,人得以为人者,皆尧舜之赐也。
然则功化抑何其深,證效抑何其迟欤?
降是而王非固劳于者也。
太朴日散,风气日开,人心之机械日益巧,世变之乘除不息,而圣人之所以纲维世变者亦与之相为不息焉。
俗非结绳之淳也,治非画象之古也,师不得不誓,侯不得不会,民不得不凝之以政,士不得不凝之以礼,内外异治,不得不以《采薇》、《天保》之治治之。
以至六典建官,其所以曰治、曰政、曰礼、曰教、曰刑、曰事者,亦无非扶世道而不使之穷耳。
以势而论之,则之治不如唐虞,商之治又不如,周之治又不如商。
之所以者何其逸,王之所以王者何其劳!
慄慄危惧,不如非心黄屋者之为适也;
始于忧勤,不如恭己南面者之为安也。
然以心而观,则舜之业业即尧之兢兢,禹之孜孜即舜之业业,汤之慄慄即禹之孜孜,文王之不己,武王之无贰,成王之无逸,何莫非兢兢业业孜孜慄慄之推也?
道之散于宇宙间者无一日息,帝王之所以道者亦无一日息。
帝王之心,天地之心也,尚可以者之为逸而王者之为劳耶?
臣愿陛下求帝王之道,必求帝王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或可与帝王一视矣。
臣伏读圣策曰「自时厥后(云云),亦足以维持凭藉者,何欤」?
臣有以见陛下陋汉唐之功化證效,而且为汉唐世道一慨也。
臣闻不息则天,息则人;
不息则理,息则欲;
不息则阳明,息则阴浊。
汉唐诸君,天资敏,地位高,使稍有进道之心,则六五、四三王,亦未有难能者。
奈何天不足以制人,而天反为人所制;
理不足以御欲,而理反为欲所御;
阳明不足以胜阴浊,而阳明反为阴浊所胜。
是以勇于进道者少,沮于求道者多,汉唐之所以不唐虞三代也欤。
虽然,是为不知道者言也。
其间亦有号为知道者矣
汉之文帝、武,唐之太宗,亦不可谓非知道者,然而亦有议焉。
先儒尝论汉唐诸君以公私义利分数多少为治乱。
三君之心,往往不纯乎天,不纯乎人,而出入于天人之间;
不纯乎理,不纯乎欲,而出入乎理欲之间;
不纯乎阳明,不纯乎阴浊,而出入乎阳明阴浊之间。
是以专务德化,虽足以陶后元泰和之风,然而尼之以黄老,则雁门上郡之警不能无;
外施仁义,虽足以致建元富庶之盛,然而遏之以多欲,则轮台末年之悔不能免;
四年仁,虽足以开贞观升平之治,然而画之以近效,则纪纲制度曾不足为再世之凭藉。
盖有一分之道心者,固足以就一分之事功;
有一分之人心者,亦足以召一分之事变。
世道污隆之分数,亦系于理欲消长之分数而已。
然臣尝思之,汉唐以来,为道之累者,其大有二,一曰杂伯,二曰异端。
时君世主有志于求道者,不陷于此则陷于彼。
姑就三君而言,则文帝之心,异端累之也;
武帝、太宗之心,杂伯累之也。
武帝无得于道,宪章六经,统一圣真,不足以胜其神仙土木之私、干戈刑罚之惨,其心也荒。
太宗全不知道,闺门之耻,将相之誇,末年辽东一行,终不能以克其血气之暴,其心也骄。
杂伯一念,憧憧往来,是固不足以语常久不息之事者。
文帝稍有帝王之天资,稍有帝王之地步,一以君子长者之道待天下,而晁错辈刑名之说未尝一动其心,是不累于杂伯矣。
使其以二三十年恭俭之心而移之以求道,则后元气象且将骎骎乎商周,进进乎唐虞。
奈何之纯心,又间于黄老之清净!
是以文帝仅得为汉唐之令主,而不得一侪于帝王
呜呼!
武帝、太宗,累于杂伯,君子固不敢以王事望之;
文帝不为杂伯所累,而不能不累于异端,是则重可惜已!
臣愿陛下监汉唐之迹,必监汉唐之心,则今日之功化證效,将超汉唐数等矣。
臣伏读圣策曰:「朕上嘉下乐(云云),抑化裁推行有未至欤」?
臣有以见陛下念今日八者之务,而甚有望乎为道之验也。
臣闻天变之来,民怨招之也;
人才之乏,士习蛊之也;
兵力之弱,国计屈之也;
虏寇之警,盗贼因之也。
夫陛下以上嘉下乐之勤,夙兴夜寐之劳,怅岁月之逾迈,亦欲以少见吾道之验耳。
俯视一世,未能差强人意,八者之弊,臣知陛下为此不满也。
陛下分而以八事问,臣合而以四事对,请得以熟数之于前。
何谓天变之来?
民怨招之也。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天明畏自我民明威。
人心之休戚,天心所因以为喜怒者也。
熙宁间大旱,是时河陕流民入京师
监门郑侠画《流民图》以献,且曰:「陛下南征北伐,皆以胜捷之图来上,料无一人以父母妻子迁移困顿、皇皇不给之状为图以进者。
览臣之图,行臣之言,十日不雨,乞正欺君之罪」。
上为之罢新法十八事,京师大雨八日。
天人之交,间不容发,载在经史,此类甚多。
陛下以为今之民生何如邪?
今之民生困矣!
自琼林大盈积于私贮,而民困;
自建章通天频于营缮,而民困;
自献助叠见于豪家巨室,而民困;
自和籴不间于闾阎下户,而民困;
自所至贪官暴吏视吾民如家鸡圈豕,惟所咀啖,而民困。
呜呼,东南民力竭矣!
《书》曰「怨岂在明,不见是图」,今尚可谓之不见乎?
《书》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尚可谓之小乎?
生斯世,为斯民,仰事俯育,亦欲各遂其父母妻子之乐,而操斧斤,淬锋锷,日夜思所以斩伐其命脉者,滔滔皆是。
然则腊雪靳瑞,蛰雷愆期,月犯于木,星殒为石,以至土雨地震之变,无怪夫屡书不一书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安民之道,则民生既和,天变或于是而弭矣。
何谓人才之乏?
士习蛊之也。
臣闻穷之所养,达之所施;
幼之所学,壮之所
今日之修于家,他日之于天子之庭者也。
国初诸老,尝以厚士习为先务。
宁收落韵之李迪,不取凿说之贾边;
宁收直言之苏辙,不取险怪之刘几
建学校则必欲崇经术,复乡举则必欲参行艺。
其后国子监取湖学法,建「经学」「治道」「边防」「水利」等斋,使学者因其名以求其实,当时如程颐、徐积、吕希哲皆出其中。
呜呼,此元祐人物之所从出也!
士习厚薄,最关人才,从古以来,其语如此。
陛下以为今之士习何如邪?
今之士大夫之家,有子而教之,方其幼也,则授其句读,择其不戾于时好,不震于有司者,俾熟复焉;
及其长也,细书为工,累牍为富,持试于乡校者以是,较艺于科举者以是,取青紫而得车马也以是。
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讲明,利而已矣,其能卓然自拔于流俗者何人哉?
心术既坏于未仕之前,则气节可想于既仕之后。
以之领郡邑,如之何责其为卓茂、黄霸?
以之镇一路,如之何责其为苏章、何武?
以之曳朝绅,如之何责其为汲黯、望之?
奔竞于势要之路者,无怪也;
趍附于权贵之门者,无怪也;
牛维马絷,狗苟蝇营患得患失,无所不至者,无怪也。
悠悠风尘,靡靡媮俗,清芬消歇,浊滓横流。
惟皇降衷,秉彝之懿,萌蘖于牛羊斧斤相寻之者,其有几哉!
厚今之人才,臣以为变今之士习而后可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淑士之道,则士风一淳,人才或于是而可得矣。
何谓兵力之弱?
国计屈之也。
谨按国史,治平间遣使募京畿淮南兵,司马光言:「边臣之请兵无穷,朝廷之募兵无已,仓库之粟帛有限,百姓之膏血有涯。
愿罢招禁军,训练旧有之兵,自可备禦」。
臣闻古今天下能免于弱者,必不能免于贫;
能免于贫者,必不能免于弱。
一利之兴,一害之伏,未有交受其害者。
今之兵财,则交受其害矣。
东海城筑而调淮兵以防海,则两淮之兵不足;
襄樊复归而并荆兵以城襄,则荆湖之兵不足;
自腥气染于汉水,冤血溅于宝峰,而正军忠义空于死徙者过半,则川蜀之兵又不足。
江淮之兵又抽而入蜀,又抽而实荆,则下流之兵愈不足矣;
荆湖之兵又分而策应,分而镇抚,则上流之兵愈不足矣。
夫国之所恃以自卫者,兵也,而今之兵不足如此,国安得而不弱哉!
扶其弱而归之强,则招兵之策,今日直有所不得已者。
然召募方新,调度转急。
问之大农大农无财;
问之版曹版曹无财;
问之饷司饷司无财。
自岁币银绢外,未闻有画一策为军食计者。
是则弱矣,而又未免于贫也。
陛下自肝鬲,近又创一安边太平库,专一供军,此艺祖积缣帛以易贼首之心也,仁宗皇帝出钱帛以助兵革之心也。
转易之间,风采立异,前日之弱者可强矣。
然飞刍挽粟,给饷馈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琳宫梵宇,照耀湖山,土木之费,则漏卮也。
列灶云屯,樵苏后爨,费于兵者几何?
而霓裳羽衣,靡金饰翠,宫庭之费则尾闾也。
生熟口券,月给衣粮,费于兵者几何?
而量珠辇玉,倖宠希恩,戚畹之费,则滥觞也。
盖天下之财专以供军,则财未有不足者。
第重之以浮费,重之以冗费,则财始瓶罄而罍耻矣。
如此则虽欲足兵,其何以给兵耶?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急求所以为节财之道,则财计以充,兵力或于是而可强矣。
何谓虏寇之警?
盗贼因之也。
谨按国史,绍兴间杨么寇洞庭,连跨数郡,大将王𤫉不能制。
时伪齐挟虏使李成寇襄汉,么与交通。
朝廷患之,始命岳飞措置上流。
已而逐李成,擒杨么,而荆湖平。
臣闻外之虏寇,不能为中国患,而其来也,必待内之变。
内之盗贼,亦不能为中国患,而其起也,必将纳外之侮。
盗贼而至于通虏寇,则腹心之大患也已。
今之所谓虏者,固可畏矣。
然而逼我蜀则蜀帅策泸水之勋,窥我淮则淮帅奏维扬之凯。
狼子野心,固不可以一捷止之,然使之无得弃去,则中国之技未为尽出其下,彼亦犹畏中国之有其人也。
独惟旧海,在天一隅,逆雏穴之者数年于兹。
飓风瞬息,一苇可航,彼未必不朝夕为趋浙计,然而未能焉,短于舟,疏于水,惧吾唐岛之有李宝在耳。
洞庭之湖,烟水沉寂;
而浙右之湖,涛澜沸惊,区区妖孽且谓有杨么之渐矣。
得之京师之耆老,皆以为此寇出没倏闪,往来翕霍,驾舟如,运柁如神,而我之舟师不及焉。
夫东南之长技,莫如舟师,我之胜兀术于金山者以此,我之毙逆亮于采石者以此。
而今此曹反挟之以制我,不武甚矣。
万一或出于杨么之计,则前日李成之不得志于荆者,未必今日之不得志于浙也。
曩闻山东荐饥,有司贪市榷之利,空苏湖根本以资之,廷绅犹谓互易。
知无为其乡道者
一夫登岸,万事瓦裂。
又闻魏村、江湾福山三寨水军,兴贩盐课以资逆雏,廷绅犹谓是。
以捍卫之师为商贾之事,以防拓之卒开乡道之门,忧时识治之见,往往如此。
肘腋之蜂虿,怀袖之蛇蝎,是其可以忽乎哉!
陛下近者命发运兼宪,合兵财而一其权,是将为灭此朝食之图矣。
然屯海道者非无军,控海道者非无将,徒有王𤫉数年之劳,未闻岳飞八日之捷。
子太叔平苻泽之盗恐不如此。
长此不已,臣惧为李成开道地也。
臣愿陛下持不息之心,求所以弭寇之道,则寇难一清,边备或于是而可宽矣。
臣伏读圣策曰:「夫不息则久,久则徵,今胡为而未徵欤?
变则通,通则久,今其可以屡更欤」?
臣有以见陛下久于其道,而甚有感乎《中庸》、大《易》之格言也。
臣闻天久而不坠也,以运;
地久而不隤也,以转;
水久而不腐也,以流,日月星辰而常新也,以
天下之凡不息者,皆以久也。
《中庸》之不息,即所以为大《易》之变通;
大《易》之变通,即所以验《中庸》之不息。
变通者之久,固肇于不息者之久也。
盖不息者其心,变通者其迹,其心不息,故其迹亦不息。
游乎六合之内而纵论乎六合之外,生乎百世之下而追想乎百世之上。
神化天造,天运无端,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
天地之所以变通,固自其不息者为之;
圣人之久于其道,亦法天地而已矣。
天地以不息而久,圣人亦以不息而久。
外不息而言久焉,皆非所以久也。
臣尝读《无逸》一书,见其享国之久者,有四君焉,而其间三君为最久。
臣求其所以久者,中宗之心,严恭寅畏也;
高宗之心,不敢荒宁也;
文王之心,无淫于逸,无游于畋也。
是三君者,皆无逸而已矣。
彼之无逸,臣之所谓不息也。
一无逸而其效如此,然则不息者非所以久欤?
陛下之行道,盖非一朝夕之暂矣。
、绍以来,则涵养此道;
端平以来,则发挥此道;
嘉熙以来,则把握此道。
嘉熙而淳祐,淳祐而宝祐,十馀年间,无非持循此道之岁月。
陛下处此也,庭燎未辉,臣知其宵衣以待;
日中至昃,臣知其玉食弗遑;
夜漏已下,臣知其丙枕无寐。
圣人之运,亦可谓不息矣。
然既往之不息者易,方来之不息者难;
久而不息者易,愈久而愈不息者难。
昕临大庭,百辟星布,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暗室屋漏之隐,试一警省,则亦能不息否乎?
日御经筵学士云集,陛下之心,此时固不息矣;
宦官女子之近,试一循察,则亦能不息否乎?
不息于外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内;
不息于此者,固不能保其不息于彼。
乍勤乍怠,乍作乍辍,则不息之纯心间矣。
如此,则陛下虽欲久则證,臣知《中庸》九经之治,未可以朝夕见也;
虽欲通则久,臣知《系辞》十三卦之功,未可以岁月计也。
渊蜎蠖濩之中,虚明应物之地,此全在陛下自斟酌,自执持。
顷刻之力不继,则惩久之功俱废矣,可不戒哉!
可不惧哉!
陛下之所以策臣者悉矣,臣之所以忠于陛下者亦既略陈于前矣,而陛下策之篇终复曰:「子大夫熟之复之,勿激勿泛,以副朕详延之意」。
臣伏读圣策至此,陛下所谓详延之意盖可识已。
夫陛下自即位以来,未尝以直言罪士;
不惟不罪之以直言,而且导之以直言。
臣等尝恨无由以至天子之庭,以吐其素所蓄积,幸见录于有司,得以借玉阶方寸地,此正臣等披露肺肝之日也。
方将明目张胆,謇謇谔谔,言天下事,陛下乃戒之以「勿激勿泛」。
夫泛固不切矣,若夫激者,忠之所也,陛下胡并与激者之言而厌之邪?
厌激者之言,则是将胥臣等而为容容唯唯之归邪?
然则臣将为激者欤?
将为泛者欤?
抑将迁就陛下之说而姑为不激不泛者欤?
虽然,奉对大庭,而不激不泛者固有之矣,臣于汉得一人焉,曰董仲舒
武帝之策仲舒也,慨然以「欲闻大道之要」为问。
之求道,其心盖甚锐矣。
然道以大言,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也。
使仲舒于此,过言之则激,浅言之则泛。
仲舒不激不泛,得一说曰「正心」。
武帝方将求之虚无渺冥之乡,仲舒乃告之以真实浅近之理,兹陛下所谓切至之论也。
奈何武帝自恃其区区英明之资、超伟之识,谓其自足以淩跨六合,笼驾八表,而顾如此语忽焉?
仲舒江都去,而武帝所与论道者他有人矣,臣固尝为武帝惜也。
堂堂天朝,固非汉比,而臣之贤亦万不及仲舒,然亦不敢激不敢泛。
切于圣问之所谓道者,而得二说焉,以为陛下献,陛下试采览焉。
一曰宰相以开公道之门。
臣闻公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壅阏,所以昭苏而涤决之者,宰相责也。
然扶公道者宰相之责,而主公道者天子之事。
天子而侵宰相之权,则公道已矣。
三省、枢密,谓之朝廷,天子所与谋大政,出大令之地也。
政令不出于中书,昔人谓之斜封墨敕,非盛世事。
国初三省,纪纲甚正,中书造命,门下审覆,尚书奉行,宫府之事,无一不统于宰相
是以李沆犹得以焚立妃之诏,王旦犹得以沮节度之除,韩琦犹得出空头敕以逐内侍杜衍犹得封还内降以裁侥倖。
宰相之权尊,则公道始有所依而立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公道计者,非不悉矣。
以夤缘戒外戚,是以公道责外戚也;
以裁制戒内司,是以公道责内司也;
以舍法用例戒群臣,是以公道责外廷也。
雷霆蔀,星日烛幽,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明。
然或谓比年以来,大庭除授,于义有所未,于法有所未便者,悉以圣旨行之。
不惟诸司升补,上渎宸奎,而统帅躐级,阁职超迁,亦以夤缘而得恩泽矣。
不惟奸赃湔洗,上劳涣汗,而选人通籍,奸胥逭刑,亦以钻刺而拜宠命矣。
甚至闾阎琐屑之斗讼,皂隶猥贱之干求,悉达内庭,尽由中降。
此何等虮虱事,而陛下以身亲之,大臣几于为奉承风旨之官,三省几于为奉行文书之府,臣恐天下公道自此壅矣。
景祐间罢内降,凡诏令皆出中书枢密院仁祖之所以主张公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事当间出睿断为说,呜呼,此亦韩绛仁祖之辞也。
「朕固不惮自有处分,不如先尽大臣之虑而行之」,仁祖之所以谕者何说也?
奈何复以绛之说启人主,以夺中书之权,是何心哉!
宣、靖间创御笔之令,蔡京坐东廊,专以奉行御笔为职。
其后童贯梁师成用事,而天地为之分裂者数世,是可鉴矣!
臣愿陛下宰相之权,正中书之体,凡内批必经由中书枢密院,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二曰收君子以寿直道之脉。
臣闻直道在天地间,不可一日颓靡,所以光明而张主之者君子责也。
然扶直道者君子之责,而主直道者人君之事。
人君而至于沮君子之气,则直道已矣。
夫不直则道不见,君子者,直道之倡也。
直道一倡于君子,昔人谓之凤鸣朝阳,以为清朝贺。
国朝君子,气节大振,有鱼头参政,有鹘击台谏,有铁面御史,军国之事无一不得言于君子。
是以司马光犹得以殛守忠之奸,刘挚犹得以折李宪之横,范祖禹犹得以罪宋用臣张震犹得以击龙大渊、曾觌。
盖君子之气伸,则直道始有所附而也。
今陛下之所以为直道计者,非不至矣。
月有供课,是以直道望谏官也;
日有劄,是以直道望廷臣也;
有转对,有请对,有非时召对,是以直道望公卿百执事也。
江海纳污,山薮藏疾,天下于此咸服陛下之量。
然或谓比年以来,外廷议论于己有所未协,于情有所未忍者,悉以圣意断之。
不惟言及乘舆,上勤节贴,而小小予夺,小小废置,亦且寝罢不报矣。
不惟事关廊庙,上烦调停,而小小抨弹,小小纠劾,亦且宣谕不已矣。
甚者意涉区区之貂珰,论侵琐琐之姻娅,不恤公议,反出谏臣。
此何等狐鼠辈,而陛下以身庇之!
御史至于来和事之讥,台吏至于重讫了之报,臣恐天下之直道自此沮矣。
康定间,欧阳脩以言事出,未几即召以谏院
至和间唐介以言事贬,未几即除以谏官
仁祖之所以主直道者如此。
今进言者犹以台谏之势日横为疑,呜呼,兹非富弼忠于仁祖之意也。
倾身下士,宁以宰相受台谏风旨,弼之自处何如也?
奈何不知弼之意,反启人君以厌君子之言,是何心哉!
元符间,置看详理诉所,而士大夫得罪者八百馀家。
其后邹浩、陈瓘去国,无一人敢为天下伸一喙者,是可鉴已。
臣愿陛下壮正人之气,养公论之锋,凡以直言去者悉召之,于霜台乌府中如先朝故事,则天下幸甚,宗社幸甚!
盖大道之,天下为公,周道如砥,其直如矢。
古帝王道者,无先于此也。
臣来自山林,有怀欲吐。
陛下怅然疑吾道之迂远,且慨论乎古今功化之浅深、證效之迟速,而若有大不满于今日者,臣则以为非行道之罪也。
公道不在中书,直道不在台谏,是以陛下道用力处虽劳,而未遽食道之报耳。
果使中书得以公道总政要,台谏得以直道纠官邪,则陛下虽端冕凝旒于穆清之上,所谓功化證效可以立见,何至积三十馀年之工力,而志勤道远,渺焉未有际邪?
臣始以「不息」二字为陛下勉,终以公道直道为陛下献,陛下万几之暇,傥于是而加三思,则跻帝王,轶汉唐,由此其阶也已。
臣赋性疏愚,不识忌讳,握笔至此,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激,亦不自知其言之过于泛,冒犯天威,罪在不赦。
惟陛下留神。
臣谨对。
后九曜石歌辛卯 清 · 翁方纲
 押词韵第四部 出处:复初斋诗集卷九
我住八年又秋晚,徘徊绍兴春涨初。
始来重剔第一石,假以旬日烦百夫。
石深则咫泥倍咫,百年未露之石肤。
人功嗟岂能强植,想有神力相撑扶。
模糊烟雨蚀不到,一十二匊琅玕珠。
米海岳诗虽不见,蒋颖叔记笔笔殊。
净名斋帖息壤在,溪山罨画有意无。
张升卿字今补录,千古人物难得俱。
放舟月夜吐奇气,长歌溪尾敲唾壶。
人才发挥为世用,但记名姓诚区区。
八百年前芙蓉水,日夜灌漱于根株。
依然煮茶访处,昔人已叹岁月徂。
未知老榕树下字,后来谁则代我摹。
仿佛前回剔石候,霜轻雾重黄双梧
按:〖辛卯九月,将受代,始剔池中破石,得题刻十有二处,皆八年来所未见者。《濂溪书院记》左下第四段云:「程师孟金君卿李宗仪许彦先。」右下第四段云:「李之纪仲明吴荀翼道张升卿公诩、蒋之奇颖叔元祐二年三月十六日会于药洲观九曜石。」此段与韶州九成台颖叔所题《续武溪深诗》刻笔法无二,而张升卿适足补前所拓字公诩之名。左下第三段云:「绍兴九年岁在己未二月初吉药洲春水新涨,小舟初成,连南夫鹏举、(缺一字)正明甫周利见君遇王勋上达晁公迈伯咎载酒同游。」石背云:「武夷詹文举毗陵袁太初长乐郑才仲绍兴癸亥季秋孟冬,两乘晦沐,追真率高踪,载酒以游,相羊竟日。饮阑磨崖,聊纪良集。」左下第一段云:「吕少卫方夷吾南容、苏少连会饭药洲,泛舟观九曜石,绍兴壬申二月二十有二日。」此下云:「少连夷吾南容癸酉清明前二日来。」右下第三段云:「长乐灵溪之源,楚相颍川之裔。乌飞于左,春藻其(似是旁字。)有宋乾道,岁在丙戌药洲之滨(似是携字。)筇放逸。曜石星罗,镵之以笔。」右下第二段八分书云:「庆元乙卯季冬十有三日同提点刑狱赵希仁山甫转运判官徐楠志和提举常平刘俣硕翁提举市舶唐弼公佐泛舟小酌其下,惜题识之湮灭,悲岁月之不留,吊古感今,三叹而返。经略张釜君量题石背右云(缺一字。)赵(缺三字。)周卿月(缺七字,其第一字似信字,第三、四、五似肃莆上字。)洪唐元龄(缺三字。)仲(缺两字,其下一字似二。)日(缺一字,似升。)以咸淳乙丑(似春仲二字。)来游。(以下缺。)」左下第五段云:「督学秀水吴鹏顷于药洲疏甃起涤故时胜槩,复者什九,此即九曜第一石也。同臬事宜宾陈卿慈溪叶照钱塘吴玭建安李默载酒来观,再淹暝𦱤。时嘉靖戊戌二月之廿二日题。」右上第一段八分书「灵曜」二大字,旁云「书」。又于池东石上得一段云:「峕庆元乙卯腊日,建宀阜通坊医士李元□。」又于池西北大石脚得「刘度臣刊」四字,而仙掌所蔽者又披露二行有半,弟「尉」字乃是「𠦑」字。「临江萧」下,乃「山则则山」四字。「赵时瑢」上亦非「沅」字。始悟曩时以府志校写,所记失实也。附识于此。十月朔方纲识。〗
宋故克斋江君圹记咸淳七年十二月 南宋 · 黄一荐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三
江君明叔克斋号也。
源流新淦上蓝,派分淦阳。
高曾喜诗书,训饬子孙,祖昆季、父伯仲登贡籍游璧水者屡矣。
曾大父毅,拜特恩,受初品服。
大父南容,父天瑞,俱隐。
君讳潜,幼习儒业,惟敩学半,终始典于学,质直无哗,端庄无谄,峻而能容,介而能守。
其事亲也以孝,睦族也以礼,处乡也以义,治家也以俭。
钱谷出入,斗衡繁琐,未尝亲之,一乡善士也。
前清江簿徐泰古,嘉其为人,扁其斋克斋
晚岁以干蛊之责而付之子,君独安然与松竹居,与菊友
辟地敞馆,以文自娱。
谈笑洪儒,觞豆暇日。
师席春风,笃孙立雪。
月书季考,兰芳茁芽。
自谓种德,期复青毡者,其志亦锐矣。
君生于嘉定戊辰七夕日,不幸于咸淳辛未腊月七日微疾终正寝,享年六十有四。
吁,君之居世夫何憾!
初焉有母贤,以肥其家;
继之有子贤,以克其家。
不劳力,不萦心,而家自裕,亦人所难焉。
初娶芗溪杨,继室新城杨。
男一人,季远
孙寅,未娶,许侄女妃焉。
孙女癸娘,未笄。
诸孤卜以次年二月丙午葬于宅近,乃从治命也。
一荐既以亲契,厥孙请焉,敢言其实而记之。
亲末迪功郎、前广州南海县主学黄一荐记并书。
按:江西省博物馆藏拓片。
无锡县退学斋记 宋 · 尤栋
 出处:全宋文卷八二五九、锡山尤氏文存、明初《无锡县志》卷四下
锡,常邑也,士穷不离学,岁大比,视阖郡所荐率强半,擢奉常第亦项背相望,时哉时哉!
其结缨裹革者不可作,枚卜生之徒今馀几。
虞君君瑞职教,喟然叹曰:「昔者所进,将没世而不称乎。
周辙东迁,之杨之墨,各于其党,孟子辞而辟之,孔道以明。
二三子何患于丧乎!
归而求之,有馀师」。
乃相学西隙地,结庐可五十席,筑亭伐石,不陨其名,使遗簪堕履,岁时燕序,而子若孙,来者知所景慕。
落之日,惟余及反屠肆,君瑞走书寄所以斋额来审。
余辄谓:「斋固所以待先进之士,政所以崇易退之风,苟知进而不知退,士何学?
拟之名退学,何如」?
瑞曰:「名之必可言也,请为我属笔」。
噫,难言也!
圣门四科之目,非后之科目比,吾夫子不能无所优劣,至论进退大义,则耻原宪,德南容,直史鱼,而君子伯玉,其严于《春秋》之法。
凡我同盟,当相与不负好学。
苟不由其道而往者,则吾问之曰:「先生学何之」?
进士尤栋题。
蒋应新书。
蠲祊田苗税记咸淳四年 南宋 · 黄恮
 出处:全宋文卷八一二三、《思贤录》卷三
传曰,盛德必百世祀。
百世之远,讵能蕲乎?
子孙之皆贤,必有以相其后者?
然贤者之有后于其国,乃以身殉义不计者也。
罔之生也,纵田宅置,长子孙,冀他日不为若敖氏之鬼,卒然澌灭,无炊火焉。
甚而蹈身非义,为世大僇,孝子慈孙不得为前人,盖贤不肖相越何如也!
忠公元符中正言,以极谏,连进辄斥,奸臣交竖党合挤之陷阱,又下石焉。
是时公视死如归,奚暇曰「我今其罔后」。
崇宁五年,获命生还,越五年,得正而毙。
今繇郡城东北,道出青山门一二里,又阡行二三里,郁然,渠麓拱抱,公之佳城也。
春秋祀不乏主,毗陵得公重,生刍一束,贤邦君往往必躬祭不废坠。
是时绍熙间公谦学官致岁时祀。
嘉泰二年赵公善防始蠲墓山。
胡公卫治旁庐舍,时嘉定十有一年也。
先是,郡文学赵綝实始作亭,水心先生并记其事,刻石学宫。
厥后陈公大猷相圮坏更葺之,表以门道。
最后蠲绢和买则李公迪。
相望数十年,伟哉数公之举。
第庐治矣,税未蠲;
蠲矣,蠲未尽,或者有所待欤。
丙寅冬十二月,泳乐史公能之来守此土,因念曩为武进,陈公昉时领郡任,尝命代墓祭,尔来二纪于兹矣。
明年德化洽,郡事理。
春二月,偕别乘梅公应发公丘陇,顾瞻徘徊,怃然曰:「昔嗟吾力所不克为,今慨前政所未尽为,奈何使之贤者后自以其不腆之田为先公祀,官犹取其馀?
吾何惜圭勺之赋不以复之」?
乃命吏悉庵租苗税几何,尽蠲其赋入。
公论大快,谓盛德宜尔。
佐以别驾之贤,并瞻茔户役钱除去勿取,是举也亦克用劝。
恮效官候泮,拜公墓者三。
掌祠事邹应龙,忠公六世孙也,志学行义克负荷,不肯隤厥家,靡废不举。
一日告余:「贤守贰之德,非纪之金石,无以垂将来」。
余语之曰:「名节之士死且不朽,亦惟任理之人时出经纪之,与之为不朽。
斯得于理义所同然,非有心为之也。
因明夫贤者不计其后之心,而人自不能忘者」。
书以示其子孙,俾世守勿失,无愧行道之人云。
咸淳四年常州州学教授黄恮撰。
广西经略司干官范承事墓志铭嘉定十二年闰三月 南宋 · 刘宰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五二、《漫塘集》卷二九
嘉定丁丑十一月丙申广西经略安抚司干办公事、同措置买马范君克信卒于官,得年六十有九。
明年七月,其子燮仲霖始克归其柩于丹阳
明年,乃得吉卜,将以闰三月丙午祔君练塘先茔之侧。
前期,燮衰绖从其伯父来,稽颡泣血言曰:「燮不天,天夺之怙,日月不居,将葬矣,而墓未有铭,无以贲诸幽,敢介伯父以请」。
某幼入乡校,视君为前辈,其兄某母党,而先君之执友也,垂八十踞鞍远来,欲辞得乎!
遂绪次其事。
君字允诚,唐相履冰之后。
六世祖自河朔徙居,遂为丹阳人
曾祖邦彦,祖有常,父逌,皆有隐德。
淳熙绍熙间,天子推锡类恩,以君常名荐书,累封其父从政郎
君少颖悟,丱角游乡校,郡博士奇之,书于壁曰:「范生后进之冠」。
甫冠,举于乡。
庆元己未特恩对策,始授迪功郎潭州湘潭县主簿
未上,许浦水军帅奏辟准备差遣
将书再考,以后帅不合罢。
更化初,叙前资
居戎幕时,部舟师伺敌仪真,值我师之退,有夺甲止火之功,循从事郎,寻拜经幕之命。
在任以互市劳,循文林郎
君虽举进士而薄其科,雅以功名自许,虽制行不琐琐徇绳墨,而孝于亲、弟于兄、睦于族、信于友,有人所难者,而尤喜周人之急。
从政公闵其族之贫,创义田赡茔,斥其赢以给。
绍熙间,亲年八十,集远近亲宾击鲜酾酒以相娱乐,余先君与焉,为大书其事以劝人子。
少请于亲,委家务于伯兄,而偕仲兄于学,二兄各如其意所欲。
经幕岁上边市马,以所亲自随得赏,比战多推恩者二人,君首以及仲兄之子仲莘、次女兄之子赵圭、次伯兄之子仲蔺,末乃及其子仲霖。
病作,或告以仲兄且至,喜甚,为一加餐。
寻知传者妄,抆涕累日。
属其子:「归见吾兄,以所以事我者事之,勿懈也」。
其笃于友爱如此。
乡人胡君缉性刚烈异甚,独与君为忘年交。
胡从其故人守饶,身死而无后,其丧之归也,送故不以礼,胡梦于守之所亲曰:「守以吾旅魂无依,故薄我耶?
吾友范允诚义士也,行至矣」。
既而君果赢粮迎其丧。
平江文正范公之族有死于润之逆旅者,其子无以敛,巷泣以诉,君闻之为庀丧具,且致归赀。
既归,其族曰:「彼非吾宗也,犹激于义,吾能恝然乎」!
皆厚为之礼。
旧馆池帅刘公震家,刘死而贫,丧寄浅土,微君无以葬。
其佐戎幕也,与故四川茶马司干官王瑰为僚,死寄家于润,丧不能举,君为买地而葬,且封树之。
其在广西,乡人任君令邕之宣化,死不能归,会君至邕,为买舟并其孥载至静江,授馆致饩。
比病,语燮曰:「我挈任至此,心许偕归,或不幸我死,汝其识之」。
燮曰:「不敢忘」。
其忧人之忧,虽死不替。
平居喜从老校退卒语,因得古车战遗法,益推广之,为《连弩轻车图说》上之朝,谓陆可驰,川可涉,险可析而踰,军行可以束部伍,遇敌可以制冲突。
其说虽宿将莫能夺。
朝廷下其制,江上诸军俾造车如其制。
复命君董役庐、和间,会敌退止,而󲦤绅间率以此知君,荐者用为口实。
广帅以其书锓木,君弗止,曰:「会有徵吾书者」。
他所著《筹边》、《鉴往》等说,多切于时。
以非经进,故略。
君之至广右也,溪蛮作仇,马不时至。
君问其故,以羁縻州岑汝弼者与别种黄璨争招马之利,诱致溪洞于唐兴、路城等处为寇。
蛮得博马银锦而归,率为所掠,故惩艾不出,日图所以报复。
君既驰书谕蛮出马,仍戒诸洞,凡马所过,咸开门献牛酒,由是皆敛兵释仇。
而岑、黄方鬨,各驻兵五千于买马之左右,君复挺身深入,谕以祸福,岑即退听,而黄亦罢兵。
以故比君去三年,马至必时而数溢于旧。
帅管公湛、赵公崇宪前后上功,是以有增秩之赏。
秩满丐归,今帅邹公应龙表荐其能,且力留以俟代,盖有以处君矣,而君下世,故论者惜之。
属纩前一日,命吏具公牍告老。
比葬,命乃下,授承事郎致仕。
君娶赵氏,以淑德著。
子燮,乡贡进士
仲霖,进勇副尉、前权邕州宣化县
女三人。
男曰圭,女未名。
燮既奉君丧就道,复以治命取任宣化之丧偕归。
衡阳,故潭州南岳王监庙之冢在焉,旅榇不归累年矣,燮以其居邻邑,并携以行。
所过以三柩同舟,孤弱咸萃,见者皆衋伤。
既问,知其主者燮也,又尚其义,君之死为不死矣。
铭曰:
气之充,识之明,言之文,听者倾。
用之晚,隘厥成。
死不忘,后之承。
炯斯光,贲幽扃。
韩皇后绍熙五年八月十四日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八八九、《宋会要辑稿》礼五三之一○(第二册第一五六七页)
王者体元以居正,方临中夏之朝;
君子治国先齐家,爰举长秋之礼。
乃眷菲凉之质,仰承熙洽之期。
尊尊亲亲,既隆于孝理;
夫夫妇妇,式懋于人伦。
播告大廷,用孚群听。
国夫人韩氏柔和而端敏,肃靖而宽容。
居惟图史之遵,动中佩环之节。
顷奉重闱之命,肆求名阀之良。
作合潜藩,克彰懿范。
辅佐于内,形朝夕至勤之思;
警戒不忘,有夙夜相成之道。
惟尔祖一德格天之业,为我家两朝定策之勋。
安社稷而勒功于鼎彝,仍父子而配食于宗庙。
丕积庆羡,笃生令姿。
兹予入绍于基图,俾尔申加于佳号。
应隆慈之旨,以明正始之风。
于戏!
《书》称尧、舜、禹之传,朕实艰于负荷;
《诗》美姜、任、姒之圣,后惟谨于仪刑。
服浣濯以躬俭,则可以教行于宫中;
执饔膳以佐馂,则以化成于天下。
修治道,益显家声。
可立为皇后,令所司择日备礼册命。
崔与之朝散大夫进封开国子加食邑制嘉定十五年四月 南宋 · 宋宁宗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九、《宋丞相崔清献公全录》卷九
敕:朕上帝之闳休,承列圣之洪业。
无时或怠,每思中土之未平;
有宝非常,何意旧章之复睹。
肆敷庆泽,式贲禁途。
敷文阁直学士通奉大夫、知潭州军州、充荆湖南路安抚使邹应龙等,德望甚尊,才猷克壮。
入殚宸告,皆爱君忧国之言;
出殿藩方,有厌难折冲之略。
爰念璇穹之感格,坐臻玉镇之遄归。
皆由祖宗在天之灵,尚赖臣子今日之助。
用升显秩,式衍新畬。
朕方秉严恭之诚,不以珍符而自足;
尔其辅规恢之治,庶几文轨之攸同。
可依前件。
宣奉大夫邹应龙再辞免除资政殿学士庆元府沿海制置使恩命不允不得再有陈请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六、《东涧集》卷一
徒得君重,暂司制阃之权;
勉为朕行,庸壮海邦之势。
胡封囊之荐奏,谓陈力以不能。
毋乃过谦,非予所望。
况晋升秘殿,盖将昭体貌之隆;
苟曲徇雅怀,何以重股肱之寄。
其祗承命,毋复重陈。
所辞宜不允。
宣奉大夫新除礼部尚书邹应龙辞免兼修玉牒官恩命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六、《东涧集》卷一
编年以纪帝系而载其历数,及朝廷政令之因革者为玉牒,以宰臣提纲而命从臣以修之,盖重其事也。
擢居是职,必择鸿儒。
以卿魁伦硕望,直谅多闻。
晋长仪曹,已著寅清之誉;
进读经幄,复殚启沃之忠。
俾兼职于纂修,胡抗章而逊避。
毋稽朕命,往服厥官,所辞宜不允。
宣奉大夫新除礼部尚书邹应龙辞免兼侍读恩命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六、《东涧集》卷一
朕若稽古训,图济治功,乃择儒绅之英,俾陪经幄之邃。
以卿学问渊粹,议论正平,怀尊主庇民之心,有博古通今之识。
可辅成于台德,宜进读于迩英
盍体至怀,亟殚素蕴。
胡执谦冲之意,尚陈逊避之章。
所辞宜不允。
宣奉大夫礼部尚书修玉牒官侍读邹应龙辞免除端明殿学士签书枢密院事权参知政事恩命不允诏 南宋 · 许应龙
 出处:全宋文卷六九一六、《东涧集》卷一
卿自掇魁伦,遍更清要,出藩入从四十馀年,每怀静退之心,未展经纶之蕴。
属更大化,图任旧人。
进读经筵,每及三边之备禦
究心兵略,见于十事之开陈。
宜陟枢庭,仍参大政,当以平时之议论,亟图今日之事功。
胡固执于谦冲,乃力形于逊避。
其祗承命,以副眷怀,所辞宜不允。